近日，一则涉及“小过重罚”的案例引发了广泛关注。据央视报道，福建省闽侯县的农民张某，在前往镇上打工途中帮助邻居携带70斤芹菜到市场售卖，从中赚取了14元差价。然而，这批芹菜被检测出农药残留超标，致使张某面临市场监管部门依据《食品安全法》开出的5万元罚款，并因其未及时缴纳罚款而被追加罚款5万元，总计高达10万元。
福州市闽侯县人民法院副院长林孔亮敏锐地捕捉到了此案中“14元利润”与“10万元罚款”形成的强烈对比。尽管当地市场监管局坚称对张某的处罚严格依法合规，罚款金额基于《食品安全法》第124条的规定，看似有法可依，但如此“小过重罚”是否真正符合社会主义法治原则？
最终，闽侯县人民法院深入审查后一致裁定，认为10万元的罚款与本案的事实情节、社会危害性并不匹配，违背了行政法中的过罚相当原则，因此决定不准予强制执行。“小过重罚”现象反复上演，根源在于机械执法。回顾过去，陕西榆林也曾发生类似事件，个体户因进货的5斤芹菜中有2斤不合格被罚款6.6万元，该处罚被国务院督查组点名为“过罚不相当”。为何这种明显违背公众公平正义直觉的“小过重罚”一再上演？行政部门仅依据法条进行处罚就无过错吗？
实际上，《食品安全法》第124条规定，食品存在农药残留超标的，如货值不足1万元且不构成犯罪，县级以上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有权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5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罚款。依照此条款，张某被罚款5万元乃至追加至10万元看似合乎规定，但忽视了个别案件的具体情节和社会影响。
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赵宏指出，此类案例表面看似无可指摘，实则是执法机关在法律适用上的片面性，只关注了《食品安全法》的规定，而忽视了作为上位法的《行政处罚法》的原则要求。
《行政处罚法》不仅包含了“首违不罚”和“过罚相当”等原则，其中“过罚相当”原则强调设定和实施行政处罚必须以事实为依据，与违法行为的事实、性质、情节以及社会危害程度相适应。法院经审理认为，张某违法获利微小，且并非故意销售农残超标的蔬菜，属于首次违法，其行为区别于职业经营主体，应充分考虑这些实际情况。
此外，《行政处罚法》第33条提出的“首违不罚”原则，对于初次违法且危害后果轻微并及时改正的行为，可以不予行政处罚。法院认定张某的情形符合这一原则。
当前，部分执法部门陷入了“部门执法”的误区，过于依赖特定领域的部门法或特别法，而忽视了《行政处罚法》、《行政强制法》等基础性法律中的基本原则，导致“拍黄瓜被重罚”、“包子铺卖豆腐脑被重罚”等一系列“小过重罚”案件频发，引发民众广泛质疑。
日前，国务院印发的《关于进一步规范和监督罚款设定与实施的指导意见》明确要求坚决防止罚款收入不合理增长，强调科学适用“过罚相当”原则，确保有效遏制违法、激励守法，避免因机械执法损害营商环境，特别是对中小微经营者造成伤害。
总的来说，针对“卖芹菜赚14元罚10万元”之类的个案，虽然从表面上看似乎有法条支撑，但实际上暴露出机械执法的问题。我们应当全面理解法治内涵，不能将“法治”简单等同于机械严苛的执法，而忽视了宽严相济、过罚相当、程序正当等基本原则在法治体系中的重要地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