：陈仓
公元前87年，汉武帝驾崩后，稚龄登基的汉昭帝面前呈现了两种迥异的经济路线。一方是以权臣霍光为代表的“恤民”派，他们秉持道儒理念，主张民生为重；另一方则是以财政巨擘桑弘羊为首的“富国强兵”阵营，其政策倾向法家思想，强调国家的财力积累和军事实力。【焦点事件】：在公元前81年的早春2月，谏议大夫杜延年的提议下，霍光借昭帝名义，决定在京师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盐铁会议，旨在审议废除盐、铁、酒等国家专营制度，议题核心直指民众疾苦与教化之关键。会上，前朝财相桑弘羊坚决捍卫汉武帝遗留下的内外政策，不仅就盐铁等专营存废问题与当时贤良文学展开唇枪舌剑般的激辩，更是对抗击匈奴、强化中央集权、抑制豪强势力以及农商并举等一系列政策给予了高度评价。然而，同年七月，会议落幕，朝廷仅罢免了郡国酒榷及关内铁官，其余政策维持不变，桑弘羊的政治影响力遭受重大打击。
尽管霍光全程未直接参与会议，但其巧妙地借助贤良文学的力量，向桑弘羊主导的政策发起了冲击，并成功实现了预设目标。在这场辩论中，桑弘羊提出的三个永恒命题震撼帝国政治经济学界：“桑弘羊三问”。他尖锐指出，一、帝国庞大开支单靠农业税无法支撑，若废除国有专营，财政资金从何而来？二、面临战事或灾荒导致国库空虚时，朝廷如何应对突发危机？三、倘若朝廷放弃对主要财源的控制，地方势力坐大，甚至可能揭竿而起，又该如何防范？
时光流转至两千多年后的今天，“桑弘羊三问”依然成为历代统治者强化中央财政共识的基础，但其中蕴含的悖论也逐渐显现：第一问揭示了国有专营可能导致的垄断低效，严重挤压民营经济空间，使财源枯竭；第二问则揭示了财权上收与事权下放间的矛盾，压力逐级传导易催生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，乃至滋生懒政现象；第三问暴露出责权利关系不明晰，政出多门的现实困境，有可能逼反民心。
儒学学者虽非财经专家，却力图通过意识形态层面的批判击倒桑弘羊这一教条主义代表人物。面对外行的猛烈批评，桑弘羊本可选择沉默不语或退席以待，不予回应。霍光及儒家学派所倡导的“无为而治、休养生息、让利于民”的消极财政政策，在政策工具失效时期实属无奈之举，亦是回归自然经济的老办法，首席财经专家桑弘羊又何必与一群外行陷入无谓的争执？
【点评部分】：审视财经实践历程，任何经济政策皆有利弊共生，运用政策工具往往难以避免“按下葫芦浮起瓢”的不可预见性后果。一种经济理论只能解决特定时期内的某些问题，而非包罗万象的万能药，因此，我们应审慎对待各种经济主张，避免一意孤行。实际上，作为财税治理手段之一的算缗、告缗政策亦有其负面效果，不得人心；面对舆情风暴，适时借坡下驴，对于“拍砖”之声无需一一回应。
【来源】：各界杂志 2024年第1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