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唯登上VOGUE四月刊封面,可惜新尝试的短发造型,很多人却不买账。
▲VOGUE四月刊封面
评论纷纷扰扰。大家愤怒的点,大多围绕在氛围女神形象的“破灭”上。他们觉得,在“狗啃式刘海短发”下,汤唯的美貌竟然老了、折损了。顶刊的时髦功力,怎么如此糟糕?
尽管VOGUE方面表示这是一种视觉上的突破尝试,也有一些时尚领域的博主认为这“还蛮正常的”,但由于造型的不如意、不够美丽,闹哄哄的社交媒体上还是刮起了“拒绝再给女演员爆改短发”的风。
▲汤唯短发造型。
图源VOGUE
诚然,如今的审美是多元的,对于美与丑的划分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。观众对“糟蹋美人”的焦虑,也是多种原因造成的,里头有对美的渴望,也隐藏着对内娱这几年来妆造功底跌落的愤怒。
可如果一味粗暴地拒绝新模样的出现,按“美丽的程度”划分造型的成功,对漂亮以外的一切事物噤声;那么,时尚,也只会在惯性中转化为对“美”的限制而已。
▲《伊丽莎白2:黄金时代》
这些年,敏感好像变成了网络审美的癔症。对演员新造型的好坏判别,已经不是按出彩与否的标准来了,而是但凡与往日的形象滤镜不吻合,不够“美”、不够顺眼,便很容易被判定为是翻车,要求他们“回炉再造”。
审美,也开始僵化了。周冬雨上VOGUE,就曾被质疑过“是不是和摄影师”有仇。周迅的名伶式齐耳短发,也挤入过某博主的“辣眼杂志封面”行列。被争议吓怕的女演员们,为求安稳,许多时候也习惯了在美丽框架中转圈。在她们眼中,新尝试难免导致不落好处的非议。
▲周冬雨VOGUE封面(左);
周迅VOGUE封面(右)
之前倪虹洁出席睡衣趴活动时,就曾因40多岁的“高龄”还穿鱼骨透视装,被质疑“俗气”。女演员也好,观众也罢,对反常造型的避嫌,其实都在无形中巩固了主流审美的权力。
▲倪虹洁鱼骨透视装造型
造型就像游戏,如同自我探索的工具。女士长裤在诞生之初,曾经也被视为是丑的,但第一批穿上她的女性,恐怕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美,而是为了开创“美丽的可能”。
其实,反观历史上的大部分时尚标志造型、单品,它们大都不是因为漂亮而被创造出来的,而是以此作为挑衅,来突破主流审美的权威。它们的出生,大多徘徊在主流之外,也有“奇怪眼神”要面对。
▲《各自逃生》
每到夏天便要重新流行一次的短发,曾经也是“人人喊打”的丑造型。在20世纪20年代以前,长发才是女性气质和美丽的象征,短发被认为是叛逆的、不遵循世俗礼仪的、不孕的标志,女人不会剪短发,以免冒犯她生活中的男人。
20世纪初,法国时装设计师Paul Poiret头回在巴黎时装秀上给女模特剪了个Bob式短发,当时一片哗然。在那个年代的人看来,留短发是男人才享有的权利。那时几乎没有为女性服务的美发店,女人想剪短发也不容易。
▲1921年Paul Poiret设计的服装。
图源VOGUE
短发被认为是对女性魅力的亵渎。为了阻止女孩剪短发,据说还有一些小册子会宣传剪短发会令女性长出小胡子。
1920年,作家F.Scott Fitzgerald写的《伯妮斯剪发》,说的是这么一个故事——循规蹈矩的淑女伯妮斯被朋友骗进了理发屋剪掉长发,家人认为她给家族丢脸。
但短发越被视作“丑”,也越成为了女孩反击规训的武器。新的时髦出现时,往往伴随着“丑陋”的负评。但“丑”不是重点,只是引起关注的幌子,重点在于它们打破常规的意头。
▲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
Bob式短发风靡的年代,也是女性开始咆哮的时期。战后,厌倦了束缚的年轻女孩开始剪去长发,她们希望摆脱长辈的老旧派要求,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剪一个他们最讨厌的“丑短发”。
20世纪60年代,拥有棱角分明的标志英式短发和三层假睫毛的16岁模特Twiggy,成为了那个时期的流行偶像。Vogue评价她为“六十年代的女主角”,年轻人喜欢她的妆容、模仿她的装扮。
▲Twiggy
她的红,离不开她在形象上的“投其所好”。中性的长相、叛逆的短发、削瘦如少女的四肢,完美组合成了那代年轻人最喜欢的要素。年轻人从她身上得到了“摆脱传统的教俗礼仪”的情感投射。而“违反”了古早模特性感、优雅特征的Twiggy,无疑是时髦圈眼中的香饽饽。
▲Twiggy
但蛮有趣的一点是,被那么多人喜爱的Twiggy,对自己的外貌却是极为厌恶的。她不喜欢自己像“小男孩一样直线形”的身材,“总是要在胸衣里塞满纸巾才能撑出一点曲线”。这位风靡时尚界的超级模特甚至还曾说“我讨厌我的样子,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疯了”。
▲Twiggy
可以说,Twiggy本人和她创造的形象,形成了一种古与新的割裂,而这恰恰是最初主流和新审美的抗衡。只不过,站在银幕背后的Twiggy本人似乎是更青睐传统的那方。
像是为了和过去告别,出道仅仅四年后,20岁的Twiggy就选择了急流勇退,从模特转行去演话剧、电影,也把短发留成了长发。而她留在银幕上的短发大眼造型,至今依然是时髦人士热衷COS的形象。
▲Twiggy长发造型
随着时尚圈前卫运动的兴起,不仅女孩剪短发,男孩也留起了长发。20世纪80年代,新写实主义重新发现了工业世界残留的碎片,那时的新潮人儿渴望把旧有的一切事物重新组装,他们把旧的东西翻新,旨在用当时不入主流的“丑东西”,来打破一切正统秩序。
到了今天,雀斑妆已经成为一种复古文化了。想象那么一个场景:酷酷的加州女孩,除了古铜色的皮肤、闪亮的啫喱嘴唇、冲浪板与太阳帽,必不可少的自然还有夏日雀斑。
然而在20世纪初,雀斑同样是被认为“最需要从脸上消除的瑕疵”。为了证明它的难看程度,有些药水广告还会贴出标语,直指袒露雀斑是丑的,也是可耻的。
▲1914-1928年Othine祛斑霜广告
当我们看到雀斑女孩,到底有多少美感享受,是源自于数十年来的、潜移默化的意识打造呢?
雀斑真正开始被接纳,还是50年代后。当时的上流阶级开始流行度假,而健康、麦色的皮肤与有钱有闲的生活挂钩,雀斑才开始被视为阳光亲吻的可爱缔造物。新千年前后,第一批推出雀斑笔的香奈儿和兰蔻都说,雀斑是有趣的、自由的、自然的皮肤象征。
▲兰蔻1995年广告(左);
Topshop雀斑笔 图源APDNews(右)
要说时尚界,确实也有不少曾经的“丑东西”,最后都变成了审美主流。如今奢牌时尚屋迷恋的土棕色、牛油果绿,在最初都是被嘲笑为极致土的。那个年代,流行的是优雅的、性感的神秘女郎,杂糅了大地色的泥灰调色盘,是60年代妇女厨房围裙的专用配色。
第一个把丑色搬上秀台的,是Miuccia Prada。她在1996年的Prada春夏系列上,把外穿三角裤、格纹与姜黄色、泥土棕结合在一起。这些图案和色彩,在以往的秀场中,几乎都是“不入眼”的,它们是家庭主妇的专属。
▲1996 Prada春夏系列
Miuccia Prada的操作或许多少有些剑走偏锋,当时也有不少杂志评论这些设计“颇为激进”,让人想起窗帘、桌布等垃圾纺织品,是廉价的,也是过时的。但后来她对此作出的回应是:“人们认为我的设计古怪,其实是我试图引入大众认知中的普通元素来颠覆奢侈品的概念。”
如今的潮流趋势,似乎再次验证了丑与美之间的界限,有时候是极度模糊的。时髦指向的并不一定是美,而是可以不美。芭比爱穿的、曾经被视为最丑女士鞋的勃肯拖鞋,被揶揄为破烂美学的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的制衣,在仍旧流行优雅至上的时期,都曾是审美的边缘物。
▲山本耀司AUTUMN WINTER
2021 COLLECTION(左);
川久保玲1997春夏(右)
但要是当初没有他们的第一步,时髦圈又会少了多少有趣呢?也许这一代的年轻人,根本就想象不到:拖鞋的轮廓不是一定要尖窄的,女士也可以穿拖鞋出门;女性宽大的、不规则的、黑白的衣服,也可以组成街头的风景线。
审美,某部分是随着时尚的发展而来的。标志性的时尚,也许在某个阶段又会变成“失败作”。当年宽得吓人的女士西装,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。
时尚界依然在大量制造着让人大跌眼镜的“丑东西”,比如香奈儿的皮革假刘海以及JW Anderson的青蛙造型拖鞋,它们还入选过2023年淘宝热度最高的40件丑东西名单。
▲香奈儿的皮革假刘海(左);
JW Anderson的青蛙造型拖鞋(右)
许多人想不通它们是怎么经历重重审核出现在市场上的。但有时候转念一想,也许正是这样混乱的、让人困惑又偶尔让人“眼前一亮”的单品,才是时尚的神奇之处呢。
不知道,那些曾经的“丑物”“丑造型”,现在再看,会不会让你更能接受一点呢?
▲《低俗小说》
:Nico
结论